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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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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清和他爸回家已經中午了。

到了家門口, 穆清跳下車,推了一下院門,是關著的。

“媽, 開門。”

“來了。”

林玉快步走去開門, 穆繼東推著自行車進院子, “今天怎麽關門了。”

“昨天汪露送了人參過來, 我想晾曬晾曬再收起來,這麽貴的東西,我要是一個沒看見丟了怎麽辦?”

林玉幫把手, 一起把魚擡下車。

穆清嫌麻煩, 想把魚收起來,林玉不讓。

“在外面自己註意著點,咱們家雖然有個院子, 你別忘了對面大院的筒子樓有七層樓高,人家要想看,肯定看得見咱們院裏。”

穆清皺眉,看了一圈院子墻角的果樹葡萄樹, “栽種的不夠密。”

“再密也沒法, 人家樓高,想看總是看得見。”

“不過咱們買的都是長成的大樹,等紮根牢實了,今年剪掉的枝條等明年長起來, 肯定枝繁葉茂,遮蓋的就多了。”

夫妻倆合力把魚擡到後院, 穆清這才把魚收起來。

“等傍晚魚拿出來, 還跟剛從水庫裏撈出來的一樣, 還是鮮的。”

穆繼東一邊洗手一邊說, “中午吃什麽?”

“吃面吧,隨便簡單來點。”

“後院的小青菜長起來了,特別嫩,用這個煮面特別好。”

“行,再煎一個雞蛋。”

一家三口吃了午飯,穆清去房間睡午覺,等她睡醒,聽到院子外面有動靜,細聽是張欽和陳靜、沈園的聲音。

“張欽,你學了多久射箭,怎麽還脫靶?”

張欽有些尷尬,努力解釋,“我本來學的時間不長,又沒怎麽練過,脫靶很正常。”

沈園懟他,“就你這水平,你還給我們當老師?”

“哼,嫌棄我不行,把我的弓給我。”

陳靜連忙做和事佬,“我覺得張欽還是可以,十次總會射中幾次,算不錯了。”

張欽:“……”這算是誇獎嗎?他怎麽一點都沒覺得被誇到了?

穆清推開門,三人都看向她。

張欽說,“你們要是嫌棄我,找穆清吧,她是小神箭手,百發百中。”

“哇!真的嗎?”

“穆清是小神箭手,大神箭手是誰?”

“當然是穆清的爸爸。”

“你快詳細跟我們說說唄。”

沈園剛才嫌棄他,張欽不想告訴她原因,“自己找你爸問去。”

“不說就不說,我還不想問了。”沈園沖他翻了個白眼。

陳靜一把拉過穆清,把弓箭塞她手裏,“快射一箭給我們看看。”

穆清不接,“我要去喝水。”

“喝水是吧,我給你倒。”沈園跑得快,堂屋裏就放著水壺,水是溫的,正好入口。

喝了杯水,穆清覺得清醒了一些。

“我不用他的弓,把我的弓拿來。”

“這裏這裏。”昨天陳靜就看到穆清的書房裏擺著一張弓,她連忙跑去拿來。

張欽輕哼一聲,這兩個人,對他對穆清兩副面孔。

接過自己的弓,穆清唰唰唰射出三箭,三箭都射中了靶心,第三支箭因為沒處兒紮,硬生生把前兩只箭擠掉了。

厲害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穆清的厲害了,沈園和陳靜星星眼望著穆清,她簡直是當世高人呀!

穆清嘴角微微翹起,“一般吧!”

張欽一眼看穿她,“切,瞧你得意的!”

穆清連個眼神都欠奉,活動了一下,她精神萬分,今天下午幹什麽呢?

沈園和陳靜纏著她要學射箭,穆清沒心情教,最後張欽當她們的老師。

張欽今天不願意受虐陪她下棋,穆清把她的琴搬出來,研究新曲譜。容爺爺留給她的《高山》和《流水》的譜子和她自己收藏的很不一樣。

下午四點鐘,林玉和穆繼東在後院處理魚,今天要請十幾個人,當兵的都是大肚漢,至少要準備二三十斤魚。

張欽他們也不玩兒了,幫著殺魚刮鱗片。

“你們去玩兒吧,我們自己來就行了。”

“沒事兒,玩了一下午了。”

“就是,林阿姨你千萬別跟我們客氣。”

林玉笑道,“那你們一會兒別走,留在家裏吃了晚飯再回去。”

陳靜連忙搖頭,“這怎麽行。”

“怎麽不行了,不能讓你們白忙活。”林玉站起身,“你們幾個慢慢弄,我先去給你做飯,你們早點吃了回家,不耽誤。”

張欽大喊一聲,“謝謝林阿姨,我想吃紅燒魚塊兒。”

“好。”

廚房裏沒有柴火了,林玉在廚房喊了一聲,穆繼東去閣樓上抱柴火,穆清沒幫忙,她去廚房燒火。

水井旁只有他們三個,沈園壓低聲音,“張欽你也太不客氣了,留下吃飯就算了,你還點菜。”

張欽樂呵一笑,“以後經常來你們就知道了,林阿姨手藝好,只要林阿姨留我吃飯,一個拒絕的字我也不可能說。”

這話把陳靜和沈園的胃口吊起來了。

孫承恩他們要六點過才能到,林玉把飯蒸好後不著急,先做一小盆紅燒魚,叫張欽、沈園、陳靜他們來吃。

主人家都沒吃,他們坐在這兒大吃特吃,張欽無所謂,沈園和陳靜有些不好意思。

林玉看出來了,給穆清拿了一雙碗筷,“你也去吃,吃了晚飯玩一會兒好洗漱睡覺。咱們家待客,你爸他們還要喝酒,晚上肯定很晚,你不用跟他們一起。”

有穆清的加入,陳靜和沈園放松多了。

林玉在後院支了一張小桌子,大人們不在,吃到好吃的,幾個人都放開了,陳靜和沈園眼睛都亮了,什麽時候家常紅燒魚有這樣好吃?

穆清習慣了她媽媽的手藝,倒是沒覺得有多特別,只招呼了一句,“喜歡吃就多吃點,要是不夠,再過一會兒叫我媽媽做一鍋酸筍魚。”

張欽一邊吃一邊道,“不用特意做一鍋,一會兒給我舀一勺酸筍魚湯,我泡飯吃。”

沈園道,“你真是會吃!”

“那當然了!”

等他們要吃完的時候,已經快六點了。片好的魚片已經腌上了,魚頭和魚骨已經和酸筍燉的香飄四溢,就等著下魚片了。

張欽端著碗去廚房舀湯,沈園和陳靜猶豫了一下,趕緊跟上張欽。

半碗米飯半碗湯,喝下去酸爽鮮香,絕了!

六點過,家裏的客人已經陸續來了,張欽他們三個人把碗筷洗了,桌椅收起來放屋裏,就先走了。

夕陽西下,暖黃的餘光籠罩著小院,校園裏草木蔥蘢,安靜溫馨,後廚房飄出來的酸筍魚湯的香味饞的人口水直流。

“穆繼東,你行啊!來這裏置辦下這麽一套屋子,花了不老少吧。”

穆繼東傻笑,“團長,我家什麽情況您還不知道?都是我媳婦兒給的錢。”

孫團長他們更加羨慕了,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!

現在雖然出頭了,以前沒當兵他還只是個鄉下農民,能娶到家底這麽厚的姑娘,不是狗屎運還是啥。

客人都到了,林玉笑盈盈地牽著閨女出來,“穆清,快叫人。”

穆清不認識人,穆繼東溫柔地牽著閨女給她介紹,這是誰誰誰,穆清跟著她爸,叔叔伯伯喊了一堆。

孫團長等人羨慕的眼睛都紅了,瞧瞧這一家子!

“穆連長,今天準備酒沒有,我告訴你,沒有酒我們可是不依!”

“準備了,今天要喝多少有多少,純正的高粱酒,我昨天親自去買的,就等著你們來。”

“走,喝酒去!”

林玉原本說在屋裏吃飯,穆繼東嫌堂屋小,施展不開,把人帶到後院去。

見狀,穆清去空著的廂房裏放了一張大長桌子,叫他爸去搬桌子。

穆繼東一下明白了閨女的意思,吆喝了幾個人去幫忙,桌子椅子都搬去後院。又叫孫團長幫忙,把後院的電線扯出來,用一根棍子支著,掛在桌子正上方。

林玉重新燒開酸筍魚湯,把裏面的酸筍和魚骨頭撈起來,準備下魚片。魚片滾的差不多了,林玉趕緊連魚片帶湯舀起來,用瓷盆裝了三大盆端出去。

“魚來了!”

孫承恩幾人連忙接過來。

“這是當地特色酸筍魚,都說臭,我聞著還行。”

一個山東過來的人深吸一口氣,“來兩個大饅頭,我沾著這湯都能吃飽。”

眾人哈哈大笑,林玉笑道,“繼東說你們有北方的,有南方的,今天米飯和饅頭準備了,保準你們吃的滿意。”

“哈哈哈,謝謝弟妹了!”

“別客氣,都吃吧。”

林玉快步去廚房端了四盤花生米出來,穆繼東抱著一壇子酒出來。

酒壇子一打開,肉香酒香花生米,請客開宴的氣氛有了。

林玉陪著吃了會兒,就下桌了。

林玉一走,大家夥喝上頭,酒酣胸膽尚開張,說笑的聲音都大了起來。

孫承恩拍拍穆繼東肩膀,紅著臉說,“你小子,前途無量,好好幹兒!”

對面的李連長皺眉一口幹掉杯中酒,咂咂嘴,笑著道,“你和我不一樣,你小子有看門功夫,要是抓住機會,別說一個連長,我看過幾年,你跟孫團長平起平坐的機會也大大的有。”

從他立功回來,這兩三天夜深人靜的時候,穆繼東自己也在考慮這個問題。弓箭和槍最明顯的區別,那就是動靜小。

另外一個,他對山林比其他人更熟悉,在山林裏和敵人周旋他更加得心應手。要是換成其他地形,他的優勢就不存在了。

穆繼東端起酒杯,“謝謝大家夥兒的好意,我穆繼東都記在心裏了,不說了,一切都在這杯酒裏,我幹了!”

馬大壯等人紛紛叫好。

“一杯酒沾濕嘴,兩杯酒才到位,再來一杯!”

“來一個,來一個!”

……

“再來再來!”

“兄弟們,最後一杯!”

大家雖然嘴巴上喊的兇,心裏都很有數,喝到微醺就不再添了。

穆繼東去廚房把飯鍋端出來,鍋蓋揭開,蒸在上面的饅頭還冒著熱氣,面皮松軟。裏面的白米幹飯也香,鍋底還有鍋巴,吃起來嘎嘣兒脆!

都是自己人,不用拘束,用饅頭蘸酸筍魚湯吃的,用魚湯泡飯的,甭管什麽飲食習慣,今天都吃的滿足。

吃飽喝足,大家夥兒一起幫忙把碗筷洗了,桌椅板凳收拾幹凈準備撤了。

林玉從閨女屋裏出來,看到這模樣,很是不好意思。人家來吃飯,還讓人家打掃衛生,有些不像話。

“都是自己人,不用客氣,弟妹,我們今天先走了!”

“哎,下次有空再來!”

夫妻倆把人送出門,目送他們走遠了才回家關上門。

門一關上,穆繼東腰桿一蹋,紅著臉抱著媳婦兒的腰,下巴放在媳婦兒肩上撒嬌。

林玉摸摸他有些發熱的臉,“喝了多少?”

“沒多少,也沒醉,就是想抱抱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穆繼東蹭了蹭媳婦兒,露出個傻笑,“我今天特別開心。”

兩人跟連體嬰似的回屋,林玉今天沒催他洗澡,讓他躺床上,拿也帕子給他擦擦,穆繼東舒服的直哼哼。

林玉溫柔地笑了,“你開心,我也開心。”

她大概明白他為什麽開心,不只因為升職當了連長,還是因為他有了很多朋友,這些朋友跟穆家村的朋友不一樣。

大概是因為,他們志同道合!

張家。

張玉才今天回家很晚,汪露還沒睡,等著他。

張玉才皺眉,“你身體好不容易好了,自己不愛惜,這麽晚不睡覺等我做什麽?”

汪露打了哈欠,“這會兒也沒有很晚。”

張玉才趕緊去洗漱,過了會兒上床,拍拍她肩膀,“睡吧。”

汪露嗯了一聲,“我不是托人打聽林玉在療養院的事情嘛,今天下午人家給我打了個電話回來,說林玉燉的養生湯效果很好,效果最好的還是芒山縣當地出產的崹人參。這種人參價格貴,數量稀少,當地藥材公司想收到這種人參都得看運氣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,昨天穆家給我們送的是崹人參?”

“肯定就是!他們自己就是本地人,林玉還精通藥膳,要說她手裏沒有好東西,我肯定不信。”

“那崹人參有多貴?”

“據說達到能入藥級別的,外面出的價格都是一千一株以上,上百年的賣出幾千的價錢也不奇怪。”

“那昨日,我們收的禮有點重了。”

汪露想了想才說,“他們誠心給,我們吃都吃了,別想那麽多。按照他們夫妻的性格,送一鍋雞湯,肯定也不是為了叫你給穆繼東升官。”

“你昨天說,林玉昨天熬了兩鍋?”

“嗯,我看林玉對崹人參的態度,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見,手裏肯定也不止一株。”

張玉才輕笑一聲,“這一家人,看著普普通通不起眼,倒是有些深藏不露的意思。”

“何止,不說穆繼東和林玉,你看看他們倆養的閨女,琴棋書畫射箭,什麽不會?人家不僅會,還精通,什麽人家能培養出這樣的閨女?”

汪露早就想過了,“穆繼東早不當兵晚不當兵,偏偏這兩年不太平才來當兵,他們家不夠隨軍的條件,自己買地建房子也要跟來,你說……”

張玉才拍拍她,“我心裏有數,睡吧。”

人家憑本事立功,他照功勞給獎勵升職,一切都順理成章。

也不用管人家什麽出身,有什麽目的,既然能通過背景調查,說明這一家人都沒問題。有問題也和他無關。

第二天,上學的上學,上班的上班,穆繼東假期用完,今天就要去軍營報到。

林玉笑著跟閨女說,“你爸今天出門精神抖擻,一早上都在笑。”

穆清嘴角微微翹起,以前女夫子教導她,說男子少有不愛權勢名利之人,看來她的傻爹也是俗人一個。

“今天穿裙子吧,這幾天天氣熱了,前些日子給你做的那條紮染裙子可以穿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穿上裙子,穆清在鏡子前轉悠了一圈,“好看!”

林玉滿意地笑了笑,“回頭我跟你汪阿姨再去轉轉,有好看的布都買回來。”

“媽,我這裏的布票都給我爸寄回老家了,我這裏沒布票了。”

“馬上就有了,過幾天月底發工資,你爸發了票就去買。再說,賣土布的不要票也能買,就是價格貴一點。”

穆清點點頭。

吃了早飯,今天上午有事兒,母女倆要從城南出門,去鄉下買酒。

家裏那一壇子酒剩下不多了,今天再去買些回來存著。穆清不愛喝酒,她覺得酒可以存,用來泡藥酒也好,放幾十年,放成老酒就更好。

林玉牽著閨女邊走邊說,“以前我小的時候,我隔壁住著一家子人,那家閨女比我大幾歲,有一年冬天,他家拉了兩板車的黃酒回家,據說要存著等他閨女出嫁的時候喝。”

“這叫女兒紅。”

“就是叫這個名兒,當時你外公外婆孩子,你外公心動,也想存,後來……後來有事情耽誤了,沒時間存。”

穆清扭頭看了娘親一眼,“媽,你給我存吧。”

“好啊!”林玉低落的情緒瞬間高漲,笑道,“你那裏能藏東西,咱們存個一百壇,別說你結婚的酒有了,以後你生的孩子結婚的酒也有了。”

“黃酒可以當作料酒用,平時炒菜也能用上。”家裏現在不缺錢,花一大筆錢買酒林玉一點不心疼,還越想越可行。

“咱們娘倆在家也沒事,我們抽空去一趟紹興,玩幾天就回來。”

穆清提意見,“咱們要趕在下半年開學前去。”

“對,開學你要讀書了,也沒那個時間。”林玉想了想,“咱們暑假去,紹興咱們去,揚州、杭州、上海都走一遍。”

穆清點點頭,“去!”

走到前面學校,一排過去分別是小學、初中、高中。

正是上學時間,沈園和陳靜剛到校門口,看到她們趕緊打招呼,“林阿姨,清清,你們去哪兒?”

林玉笑著道,“去城南買點東西。下午我們在家,有空來玩。”

“好,我們肯定去。”

“不早了,你們快進去,我們先走了。”

“林阿姨再見。”

林玉推了閨女一下,“快跟兩個姐姐說再見。”

穆清“……”說不出來。

張欽也到了,他輕笑一聲,“林阿姨,穆清當自己是大人呢,讓她叫我哥她都不叫,更別說叫姐姐了。”

林玉看了閨女一樣,“這孩子,壞毛病多。”

沈園嘻嘻哈哈道,“不用叫姐姐,清清那麽厲害,她叫姐姐我們也不敢應。”

敲鐘了,在校門口逗留的幾人連忙往學校裏跑。

母女倆走到初中校門口,碰到一個遲到的學生跑的快飛起,穆清定睛一眼,咦,這不是霍容時嘛,沒想還能看到這冷面羅剎失態的時候。

霍容時也看到穆清了,更看到了她眼裏的打趣,他瞥了她一眼,腳步一點都沒停下,從她身邊跑過。

母女倆慢悠悠走去城南,穆清沒跟著媽媽去賣酒的人家裏,而是在村外等著。

林玉囑咐閨女,“你別亂跑,要是有人找你問路你就走遠一點,不要接近別人,小心人販子。”

“媽你就放心吧,我藏著刀,誰來我就紮他!”

“有事兒你就大聲喊,村裏人肯定聽得見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林玉還是不放心,“你跟我進村吧,我多跑幾趟也行。”

“媽,真不用。”

穆清說服她媽,來一趟能多買一些,何必多跑幾趟。

林玉一步三回頭地走了,一進村腳步飛快,趕緊去找那家賣酒的人家。

穆清蹲在路邊,這時候已經五月了,村裏人都忙得很,村口這裏很清靜,也沒個人來,只聽得見鳥叫聲。

過了一會兒,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,是她娘親來了。

林玉微微蹲下身,穆清伸手把酒壇子收起來。

林玉又去村裏,來回跑了三趟,買了九十斤酒。

回去的時候,背篼空著也是空著,母女倆又去藥材公司旁邊的小市場買些藥材。

林玉高興地說,“一斤酒我多出了五毛錢,賣家把他家二十年的好酒都給我了。他家還有兩壇三十年的,我想買,他不賣。”

“沒事兒,這裏釀酒的少,等我們暑假去紹興,有的是人賣。”

林玉道,“自從辦公社之後,每家的糧食都是有數的,自己家夠吃都很不容易了,有多餘糧食釀酒的人少。能買到好酒還是多買點,我看以後想喝到不偷工減料的酒估計沒那麽容易。”

“嗯。”

穆清突然想起,她嫁妝裏有幾壇子貢酒,不知道是什麽味道,有空叫她爹嘗嘗。

學校放學了,彭豐年一巴掌拍在張欽肩膀上,張欽嫌棄地推開。

彭豐年也不惱,笑嘻嘻的,“早上我看到穆家那個小孩兒身上穿的裙子,跟你今天穿的襯衣是不是一塊布做的。”

張欽鄙視道,“藍色的布滿大街都是,你是找不到話說了嗎?”

“你可別蒙我,都是藍色的布,顏色還真不一樣。田甜你說,早上的時候在校門口,你是不是也看到了。”

田甜猶豫了一下,才笑著點點頭,“看著確實像是一塊布做的衣裳。”

田甜原本想和張欽交好,可惜,張欽幾次三番給她難堪,她現在欠彭豐年的人情,不能和他反著說。

也算了,張欽不行,彭豐年也不錯。

想通了之後,田甜笑著說,“我有一次看到汪阿姨拿著針線簍去穆家,裏面裝著沒做完的衣裳。汪阿姨和穆清媽媽關系好,一起去買布也說得通。”

張欽譏諷兩個一唱一和的人,“說吧,肚子裏藏什麽壞水。”

彭豐年得意地笑,好似他抓住張欽的某個把柄一般,“那個性情古怪的小姑娘,是不是你的童養媳?”

大院裏和彭豐年關系好的人都哈哈大笑。

童養媳三個字,對一個小姑娘來說,可以說是惡意滿滿,張欽一拳頭打他笑咧的嘴角,“嘴巴臭的跟茅坑一樣,腦子裏整天裝的都是些封建糟粕,自己惡心還不夠,偏要跳出來惡心別人,欠打是不是!”

“幹什麽,幹什麽,好好的幹嘛打人。”

“張欽別以為你爸是司令員我就怕你。”

“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麽人物不成,這看不上,那看不上,我呸!”

“你就是個沒有朋友的怪胎!”

張欽已經徹底放棄和彭豐年講理了,掄起拳頭就上!

彭豐年不怕張欽他爸是司令員,其他人還是很怕,只敢拉架,不敢偏幫彭豐年。

彭豐年一連挨了好幾下,打出火氣了,兇得很。

沈園他們遲一步出校門,看到他們打起來了,趕忙問怎麽了,沈園一聽是彭豐年嘴欠,張嘴就罵他傻逼!

田甜鼓起勇氣沖過去攔住張欽。

“起開!”

田甜被張欽推開,她踉蹌兩步沒站穩,摔倒在地。

“田甜沒事兒吧。”幾個和田甜關系好的趕緊去扶她。

一個人走到她面前,順著修長的腿看上去,田甜眼睛都紅了,“霍容時,你快勸勸他們。”

霍容時剛才已經聽完全程,冷笑一聲,“幫誰,我要是幫張欽,彭豐年這會兒該送醫院了。”

冷淡的發言,囂張到極點,大家都看向他。

張欽喘著氣,“兄弟,你來幫我來了?”

霍容時嫌棄地看了他一眼,“沒事兒多練練,跟個弱雞似的,打這種嘴欠的,一腳就能踹散架!”

陳靜嚇的後退一步,拉著好閨蜜沈園,媽呀,這人好兇啊!

張欽也覺得挺沒意思,算了,走吧!

他轉身要走,“哎,林阿姨,你們現在才回來。”

林玉皺眉,“好好的,你們怎麽打架,還在學校門口打,影響多不好。”

張欽傻笑,“彭豐年自己欠揍,我幫他撓癢癢。”

“放學了還不回去,你以後再胡鬧,我告訴你媽。”

張欽連忙道,“林阿姨你可別,大院的孩子從小到大打架算什麽,小事情。”

“快回去吧,下午跟陳靜、沈園過來玩。”

穆清補充,“我媽今天買了好多香料,準備做鹵肉。”

陳靜小跑過來,“林阿姨,我肯定早點過來。”

沈園連忙點頭,“還有我。”

林玉笑道,“快回去吧,姑娘家別摻和這些事,免得誤傷自己。”

“好嘞!”

林玉帶著閨女走了,留下校門口的一堆人,不認識林玉的人都很疑惑,這是誰,為什麽在她面前,堂堂司令員的兒子張欽,一不高冷,二不毒舌,反而跟個傻小子一樣,為什麽?

大院的孩子不認識林玉,但是他們認識穆清,穆清喊媽,那還能是誰?他們都看向彭豐年。

幸好人家當媽的晚來了一步,要是讓人家當場聽見,不大鬧一場才怪。

和彭豐年關系不錯的人勸他,“管管你的嘴巴,別一張嘴就噴糞。”

“不是,你們是誰的朋友,站誰那邊?”

“我們是你的朋友,但是你這張臭嘴,真該好好管管。你跟著你媽整天就學這些東西?”

“不許說我媽!”彭豐年怒了。

以前在北京,誰不知道她媽和他爸是二婚,私下裏說他媽不要臉勾引他爸的流言從沒斷過,他最討厭外人輕視他媽。

“好好好,我們不說。你也不是真傻,我們說的話你自己想想吧。”

“對,雖說小孩兒打架大人一般不參與,要是真鬧大了,張欽他爸真不會在心裏記上一筆?”

彭豐年皺眉,“我只是討厭張欽,憑什麽,他一副誰都看不起的樣子,還有人熱臉貼冷屁股追捧他。”

“我們怎麽不知道,你說誰?”

彭豐年不想說話,“走吧,回去了。”

田甜默默走到後頭,剛才看到張欽前後兩張臉,她算是徹底看清楚了,她之前在張欽面前做的那些事,都是笑話,人家把她當猴兒看,沒拆穿她罷了。

她看向前面,彭豐年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,他說的是誰?

田甜回到家,她媽趙春華已經做好飯了,“坐下吃吧,你哥今天中午不回來。”

端起碗,田甜沒什麽胃口。

“怎麽了?”趙春華看她一眼,“和誰鬧矛盾了?”

田甜猶豫了一下,才說,“今天彭豐年和張欽打架了。”

“為什麽?”趙春華放下碗筷,認真聽她說。

田甜把她的猜測一股腦都說了出來,“我現在覺得自己像個上躥下跳的猴兒。”

“這不是你的錯,男娃之前吵嘴打架常有的事情,和你沒關系,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真的嗎?田甜內心不安,她總覺得和自己有關。

趙春華表情嚴肅,“田甜,我以前教你的都忘了?”

“我沒忘。”

她媽從小跟她說,他爸是農村人,一路做到團長全靠自己拼殺出來。從她幾歲開始她爸一直是團長,這都六七年了,都沒挪過位置。

他們一家會來邊境,也是因為她爸想立功,努力往上走一走。

她不能任性,不能得罪人,要和大院裏的孩子交好。

趙春華臉色溫和下來,重新拿起筷子,“吃飯吧,吃完飯下午該做什麽做什麽,不用多想。”

“好。”

穆家那家人,和張司令家關系極好,大院裏不少人都對這一家人有印象。下午,穆繼東升職當了連長的消息傳出來,趙春華聽到了。

她跟女兒說,“瞧瞧,這就是上頭有人的好處,一個不起眼的小兵,一下就當連長了,是不是很快就是連長,團長,甚至超過你爸。”

田甜收起書本,站起身,“我去找吳桂英。”

霍容時暗地裏對穆家也有關註,他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,應該的!

他家的小姑娘射箭都那麽厲害,她爸爸只會更厲害!軍中強者為王,有能力的人總會出頭。

霍容時收拾好背包,綁好袖箭,準備出門。

“慢著,你要去哪兒?你們學校今天不勞動?”

“不勞動。”

霍容時推開門,他媽謝桂珍拉住他,“你還沒跟我說要去哪兒。”

“進山。”

“我問你一個事兒,昨晚上你爸說,你爺爺奶奶要過來這裏?他們在北京好好的老師不當,來這裏幹什麽?”

“管家!家裏一直是奶奶做主,沒有奶奶我不習慣。”

謝桂珍氣的聲音都拔高了,“我是你媽,我照顧你吃穿有什麽不習慣?你倒是說出來我聽聽!”

謝桂珍越生氣,霍容時越冷靜。霍容時越冷靜,謝桂珍就更生氣,“你好歹還是我生的,不如你表哥對我貼心。”

霍容時不想說什麽出口傷人的話,果斷走了。

出大門口,他本可以從右邊出城。鬼使神差的,他走到了馬路對面,聽到院門裏面傳來歡聲笑語的聲音,他腳步都慢了。

沈園在前院玩張欽的弓,張欽好似一直跟她不對盤。

“哎呀,你站立的姿勢不對,腳再寬一點。”

“你這手怎麽放的,根本不好發力好嘛。”

沈園生氣,“有本事你射中一個給我看看。”

張欽打哈哈,“那誰敢保證一定射中。”

“不能你就給我閃開,少影響我。”

張欽:“……”算了,好男不跟女鬥。

陳靜和穆清在一旁看熱鬧,她看的哈哈大笑,沈園的戰鬥力一直都這麽厲害。

在前院看一會兒熱鬧,沒過十分鐘陳靜要往後院跑一趟,看看鹵肉好了沒有。

她媽媽說不能總占人家便宜,中午去肉鋪買了半扇排骨送來,還帶了一些菜過來,給林阿姨一起鹵了。

昨天那頓魚,讓陳靜對林阿姨的廚藝產生了極大的信任,雖然香味還沒出來,她也覺得,林阿姨做的肯定好吃。

陳靜跑了幾趟後,林玉笑了,沒想到這孩子看著文靜的很,沒想到是個饞嘴的。

“別慌,鹵肉要慢慢來,鹵好了還要路子浸一浸才入味。”

陳靜連忙道,“我不急。”

過了十分鐘,她又去後廚,林玉叫她別跑了,坐著幫忙燒火。

林玉抓了一把帶殼兒的生花生給她,“你自己烤花生吃。”

陳靜開心地笑,林阿姨真好。

等下個月端午節,她一定家的叫她媽多做些粽子,到時候給林阿姨家送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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